,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牢记社会责任,作答时代命题。近日,南都中山特别开辟“镇域新动能”栏目,首期推出“问计沙溪”策划报道,从沙溪服装产业科学技术创新、品牌塑造、平台搭建、人才教育培训及时尚产业建设等角度,探讨当下沙溪服装产业的发展困境及破解之道,希望能为沙溪服装产业贡智献计,赋能沙溪服装高水平质量的发展。
一块纯色的面料,过蒸汽机缩水后经电脑剪裁,通过刺绣、印花等方式进一步加工,接着滚领、滚边,把加工好的布料片缝制成型,最后修剪线头、熨烫、吊牌,一件基础款的T恤就正式下线了。在中山市沙溪镇,有数千个生产车间,源源不断地生产出T恤、POLO衫等休闲服装。
即便生产一件日常T恤,也需要近20家企业做配套供应。沙溪镇目前约有11000家服装市场主体,数千家成衣企业,可以在3公里范围内,找齐各种生产配件,包括一粒纽扣、一张吊牌。
沙溪服装起源早,产业基础雄厚,然而近几年面临不小的压力和困难。在高质量发展道路上,沙溪服装产业如何才能赋能当地经济?打造“中国针织服装之都”这条路还有多远?
走进沙溪镇,大街小巷的制衣厂、绣花厂、布匹批发……遍地开花,能直观感受到这个南方小镇的经济特色。
云汉轻纺城紧靠105国道,每天都有大量各类原料、辅料经由这里中转集散,送到生产车间;龙瑞国际服装城是中山顶级规模的服装批发商业市场,前来进货的商贩、购物的市民摩肩接踵;在生产端,有元一、通伟、金鼎等众多先进制造业企业,还星罗棋布着许多快反工厂(快反工厂指打版快、出货快的工厂)。
沙溪镇,曾获“中国休闲服装名镇”称号,业界素有“中国休闲服装看沙溪”的说法。鲜为人知的是,沙溪镇的服装产业源起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1981年,沙溪镇申明亭村内开起了中山乃至全省最早的侨资制衣厂,也是中山第一家制衣来料加工厂。
从1981年至今,沙溪镇的服装产业已经走过42年历程,无论是产业规模还是业内知名度,都有了很大提升。但值得深思的是,加工生产仍然是沙溪服装产业的主要模式,而这也是服装产业链中利润率最低的一个环节。
沙溪是海澜之家、优衣库、安踏、FILA等60多个国内外知名品牌的生产基地,本地有突出贡献的公司的生产品质普遍得到认可,也有稳定的销售经营渠道。“但是制造企业议价能力不高,随着刚性成本一直上升,企业利润空间不断被压缩。”中山市服装设计师协会秘书长刘亮认为,这也是沙溪服装产业面临的现实困境。
截至2021年,沙溪镇服装企业全年产值超亿元的企业只有16家;到目前,沙溪服装制造有突出贡献的公司通伟服装有限公司,年产值为3.6亿元。其余绝大部分是中小微企业,处于产业链低端,业务主要是代工,或者是原始设计制造商,也就是OEM/ODM。这类企业话语权较弱、净利润较低、抗风险能力差。
即便是代加工,沙溪也没再次出现超级工厂。目前,沙溪镇每年约生产3.3亿件服装产品,占全省服装总产量的9.3%(全国的1.41%)。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会长孙瑞哲在沙溪调研时曾指出,沙溪的纺织服装公司数不少,但能在行业中顶天立地、成为细分领域“巨人”的还不足。
与惠州男装、虎门女装、大朗毛织、开平牛仔服有所差异,沙溪主打休闲服装,更具体来说是针织服装。针织面料是服装行业广泛使用的一类面料,除此以外还有梭织面料、毛织面料等。针织面料产品主要是T恤衫、POLO衫等,沙溪服装企业也成为不少休闲品牌的代工厂。
在大众印象中,沙溪服装主要是做大客户的OEM/ODM。而实际上,“沙溪设计”“沙溪品牌”一度享誉全国。
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原副主席张肇达就是沙溪乡贤。他从沙溪出发,一路闯入欧美时尚界,走上国际舞台,并在上世纪90年代自创了马克·张(MARK·CHEUNG)品牌,定位高级成衣。
成长于同一时期的柏仙多格,顶峰时期在全国有近千家销售门店。多位沙溪服装老板回忆,柏仙多格舍得花重金聘请专业人才,以百万年薪邀请国内著名服装设计师王玉涛主持“柏仙多格/休闲男女装品牌”的产品研究开发,房莹主持“费连娜郑/时尚女装品牌”,一时赢得广泛市场。
森马、美特斯邦威是温州系的休闲服装品牌。上世纪90年代,基于沙溪成熟的服装产业链,这两家企业也把设计和生产部门设置在沙溪镇隆都路上,紧靠申明亭村。刘亮记得,从1995-2000年,短短几年时间,森马、美特斯邦威迅速成长为中国休闲服装的领军品牌。
前有有名的公司引领,后有一批老板的奋发进取,沙溪的休闲服装品牌名噪一时。上世纪90年代到2006年,沙溪镇还涌现出一批知名的服装品牌,如“鳄鱼恤、圣玛田、剑龙、罗宾汉、汉弗莱、埃古、三番”等。至今人们还会提起的“沙溪十大服装品牌”,主要出现在这个时期。
但遗憾的是,2000年后,森马、美特斯邦威先后搬出沙溪镇。柏仙多格倒闭,马克·张等“沙溪十大服装品牌”也逐渐淡出大众视野。
与沙溪相仿,东莞市虎门镇也是服装名镇。同样在上世纪90年代,以纯集团在虎门成立,2021年,以纯集团产值达76.3亿元,营收达60.1亿元。目前虎门镇形成了以以纯为龙头的时尚方阵,2022年,虎门服装服饰业年工业总产值超420亿元,年销售额超830亿元。
江苏省常熟市(县级市)的服装产业体量巨大,仅波司登一家,在2022/23财年就实现收入167.74亿元,此外还拥有“雪中飞”“千仞岗”等品牌,连续多年占据国内羽绒服市场销售份额半壁江山。
在一批国货品牌崛起的时代,沙溪的品牌或者被替代,或者销声匿迹,基本上没有持续影响。“回看近20年,沙溪的品牌影响力没有前进,反而倒退了。”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黄益群认为,在全国、广东服装行业都重视品牌路线的时代,沙溪在这方面的表现确实乏善可陈。
产业环境值得反思:发展空间存在限制、企业招工难、生产所带来的成本过高、产业层次偏低、高品质人才缺乏等
回忆过往,沙溪“走出去”发展的服装企业不少,不仅是大企业和优质品牌出走,中小企业也有外寻发展的趋势。
从沙溪起家,在全国形成了良好的知名度,一度是沙溪服装的“金名片”。但如今,它们中一些迁去清远、湖南、四川等省市,甚至是越南、柬埔寨等国家。一些则选择在外地成立设计研发总部,虽然生产依然留在沙溪,然而随着生产所带来的成本趋高等原因,还能坚持多久则是一个未知数。
美特斯邦威的出走就是一个范例。据知情的人偷偷表示,美特斯邦威曾向沙溪镇提出意向购买土地用于建设工业园区,但商洽未果;2002年,美特斯邦威从沙溪撤离,整体迁往上海。随后,森马等温州系服装品牌公司也陆续搬离,其中大部分企业把设计和生产部门迁往上海。
类似现象并非个案,土地已经是制约沙溪服装产业高质量发展的一个主要的因素。中山市天维服饰制造有限公司董事长吴星明认为,在沙溪首要的还不是土地费用的问题,而是即使愿意付出一个比较高的地价,也未必能拿到土地。
另一个离开的理由,则是劳动力成本。服装是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人力成本是影响公司发展的主要的因素。吴星明说,目前沙溪服装企业员工的月平均薪资超过900美元,而柬埔寨的平均薪资约为100美元。这种差别,类似于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内地和欧美日韩、中国港台之间的差别,所以,资本会用脚投票,选择利润更高的地方。
不少服装企业老板向南都记者表示,沙溪确实有相当部分的国外订单流向了东南亚,甚至,一些曾经在沙溪的服装企业也搬迁到东南亚。比如利鸿发制衣(中山)有限公司,是1993年在中山落地的港资企业,注册投资的金额5000万港元,法定代表人彭洪辉,公司营业范围包括生产经营各种针织和梭织服装,经营牛仔服装洗水等。该公司厂区占地40多亩,最多时员工超过2000人。
但是2016年,彭洪辉把公司转让了,把服装制造的班子整个迁往了柬埔寨。目前在原利鸿发公司的位置,只保留了一个名叫“利鸿发中心”的办公楼。
一批在沙溪成长壮大的企业,最终为了寻求更好发展机会而走向别处,这一些企业的“出走”不仅让人尴尬,更令人倍觉可惜,削弱了“沙溪服装”的影响力。
沙溪服装企业外迁,固然有各地政策吸引等多方原因,但本地的产业环境也值得反思:发展空间存在限制、企业招工难、生产所带来的成本过高、产业层次偏低、高品质人才缺乏等。
此外,政府的宏观策略是否科学有效,也会直接影响产业高质量发展水平。黄益群举例说,广州、虎门之所以有今天的产业格局,与当地政府的政策引导息息相关。但是反观沙溪,政府在产业规划、政策扶持方面,没有一套自主的想法,没有联合专业机构进行科学谋划,没找到一条适合沙溪服装发展的清晰路径。
服装生产和销售行业中特定专业技能的人才短缺,是沙溪产业提级换代的最大“痛点”。在南都走访调研过程中,不少企业表示,招人难,招有用的人更难,缺失的不但是创意设计高品质人才,还有生产经营技能人才,这是沙溪服装产业链的群象。
沙溪一家T恤工厂老板提到招工难问题时表示,现在他的熟工师父平均薪资7000元,但到了销售旺季依然是招工难。多数企业主反映,近几年随着租房等生活成本的日益增加,来沙溪务工的人员越来越少。
中山市通伟服装有限公司董事长邝活源很清楚员工对公司发展的重要性。他说,以往企业招工,考虑的出发点是企业,也就是“我要招一个什么样的人”。然而,到了今天,企业还一定要考虑:“员工要说明”“我能够给员工带来什么”。
邝活源认为,沙溪政府在怎么样才能做好服装产业这样的一个问题上,首要的工作就是“如何把劳动力绑在沙溪”,实际上就是“怎么样才能做好公共服务,让在沙溪工作的劳动者有归属感”。而遇到“招工难”,企业就组织人员到车站打广告,很难解决实际问题,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人才的培养方面,沙溪有一定优势,本地有沙溪理工学校、沙溪学院两所中等职业学校。但由于区位条件、社会经济发展状况等方面原因,在生源争夺中处于被动地位,在人才教育培训质量上也不能满足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实际需求。
相较而言,北上广深等城市,相继在本省各大高校开设了一批服装设计相关专业,并且注重培养本土设计师,带动地区形成了“人人都是设计师”的创新氛围。